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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晉江文學城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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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獨家

一顆水珠從下顎緩緩滾下, 落入丘壑再尋之不見。

顧憐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將自己的衣裳攏了攏,她渾身上下都開始燒起來,不敢擡頭。

兩人都靜默著, 沒有一個人先開口。

一直到打更人敲梆子的聲音漸行漸近, 蕭遲硯微微啞的聲音才響起, “你可還好?”

“我、我還好……”顧憐微微平緩了呼吸,才小心翼翼擡頭, “蕭大哥, 你t呢?”

烏雲散去,月色又開始格外明亮, 蕭遲硯看清她幾乎整張臉都是紅的, 就連頸上都泛著粉色。

方才女子嬌嫩的肌膚、玲瓏的身段不受控地在眼前開始浮現。

蕭遲硯閉了閉眼,轉過身不看她,強忍著不知從何處升起的一股熱意答她,“我無事。”

這條街離縣衙很近, 顧憐道:“蕭大哥,我們去報官吧。”

蕭遲硯碰了一下自己被劃傷的左臂,這道傷與他之前左臂的刀傷幾乎重疊, 此時他的左邊衣袖已經沾滿了血。

他沈吟了一下,道:“我左臂受了傷, 恐怕需要先回去處理傷口。”

這時, 顧憐才發現他右手提劍, 左臂垂在身側,暗色的血跡浸透了衣上的銀線。

“蕭大哥, 我來幫你提劍, ”顧憐想將他手上的劍接過,語氣裏滿是焦急, “你受傷了,不能提重物,讓我來。”

蕭遲硯望著她的發頂,見她執意,於是將劍遞給她。

在他松手的一瞬,顧憐便抱著劍一起摔到了地上。

顧憐:“……”

這柄劍比她之前背過的三鬥米還重。

蕭遲硯看著她吃力地將自己的劍抱在懷裏,然後站起身來,喘著氣道:“蕭大哥,我們快些回去吧。”

他的這柄長劍周身都是由青銅打造,劍刃是玄鐵所融,不僅削鐵如泥,且比一般武將所佩之劍要重許多。

蕭遲硯擔憂將這柄劍將顧憐不堪一握的腰肢折斷,於是將劍重新拿回手中,“我拿吧。”

他的力氣實在太大,顧憐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見他提著這把劍輕飄飄的模樣,也不再爭什麽,規規矩矩跟在他的身後走。

回去時,顧鈺還暈在院子裏,顧憐上去查看了一眼,見他只是暈了,才放心來到蕭遲硯屋裏。

蕭遲硯一整條手臂都在往下淌血,他似乎想脫下外衣,但稍一有動作便會牽動傷口。

顧憐忙走過去,“蕭大哥,我來幫你。”

蕭遲硯本想拒絕,但他獨自上藥包紮的確得花費更多的時間,於是便默許了顧憐的動作。

顧憐將他的腰帶解開,待到掀開外衣露出裏面潔白的裏衣時,她動作開始慢了下來。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連蕭遲硯的呼吸都灑在她的發頂。

顧憐在給他脫衣裳時,蕭遲硯還需要稍微彎下腰。

外衣褪下,顧憐的指尖停在他裏衣的系帶旁,有些猶豫,“蕭大哥……”

她咽了咽唾沫,還不待眼前人回答,便想起來自己今夜裏也被他看了個囫圇。

顧憐也不再問什麽,輕輕一抽,那系帶便散開,就在她準備將蕭遲硯的裏衣脫下時,手卻被按住。

男子的掌上滿是薄繭,按著的力道不大,將她的掌幾乎完全覆蓋。

蕭遲硯啟了啟唇,又松開手,任由她替自己脫衣。

他大抵是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未能說出口。

褪下裏衣,首先映入顧憐眼底的是男子緊實的小腹,然後再往上是結實的肌肉……

她臉一紅,不敢亂看,待到脫到他傷口的衣服時,動作格外小心。

傷處很深,哪怕顧憐不懂,也能看出是還未好全的舊傷疊著新傷一起造成現在這個血淋淋的傷口。

顧憐先去舀了熱水,然後擰幹巾子替他輕輕擦拭著。

蕭遲硯一言不發,就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仿佛受傷的人不是他一般。

待到將傷口周圍的血跡擦拭幹凈,顧憐便按照蕭遲硯的吩咐拿來傷藥和紗布替他處理傷口。

一直到紗布綁上最後一個結,蕭遲硯才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稍微放松了些。

顧憐擦了擦額上因為緊張而有的汗,順便用巾子給他整條手臂都擦幹凈了。

待到顧憐擰幹巾子,將血水潑掉了,要幫他穿衣時,才看清他的臂上幾乎都是大大小小的傷,有的被縫合過,留下了很深的印記,有的只剩下一條淺色的疤痕。

顧憐漸漸將目光移向別處,看見他後背上、肩上也都是猙獰交錯的疤痕,就連右胸上都有箭矢的傷。

“在看什麽?”蕭遲硯擔憂自己的傷口嚇到她,於是道:“我早年服過兵役,這些傷都是在戰場上留下來的。”

話落,他便見到女子眸裏是藏不住的心疼。

“蕭大哥,你當時一定很疼吧……”

顧憐碰了碰他左臂上一條如蜈蚣一般猙獰的疤,眼底竟然沁出一些水色來。

蕭遲硯楞了楞,他在隴右八年,受過太多大大小小的傷,就連命懸一線也是常有的事情,他自己都已經不在乎了,想不到竟然還能讓旁人心疼落淚。

“不記得了,”蕭遲硯實話道:“太久了,都已經不記得了。”

他或許唯一記得的,是十三歲那年年末,敵軍突襲,他被一刀砍在了肩上那次。

那是他第一次受傷,也是重傷,幾乎殞命,自從那次之後,再受傷都漸漸習以為常。

顧憐拿手背擦了擦淚,替他穿上幹凈的衣裳,才道:“蕭大哥,你就在家休息吧,我將阿兄喊醒,讓阿兄陪我去衙門。”

王員外的事情絕不是第一次發生,蕭遲硯也不願日後再有這種麻煩事,他搖搖頭,“我陪你去。”

既然衙門不管,就必須要使點強硬手段。

蕭遲硯將長劍放回劍架,將藏在暗閣中工部的令牌拿上,便同顧憐一起去衙門了。

衙門當值的人這兩年見過顧家兄妹的次數實在是多,大多時候晚上見到有人來,十有八九就是他們。

衙役懶懶打了個哈欠,對著走來的人影笑道:“顧家娘子,今日又是誰去撬你家院門了?”

不過沒人答他。

衙役擰眉,站直了身子,方想說些什麽,便見今日陪在顧憐身側的是另一個男子,男子身形偉岸,氣質很是駭人。

蕭遲硯將今夜裏發生的事情說了,衙役開始面露兩難,最後道:“你們二位稍等,我去請示縣令大人。”

雖說事關人性命,但蘄州城內誰人不知,這王員外權大勢大的,就算是縣令老爺也得給兩分薄面。

顧憐坐在臺階上,有些擔憂。

蕭遲硯在他身旁坐下,問道:“在想什麽?”

“蕭大哥,”顧憐道:“縣令大人應當只會將此時草草揭過,畢竟王員外的妹妹是刺史夫人,他每年又給衙門裏捐不少銀兩,我這事……”

蕭遲硯摩挲著手裏的令牌,淡聲道:“此事重大,縣令不會不管的。”

夜風習習,顧憐的發也差不多幹透了,她點點頭,轉身看身側人,“有蕭大哥的話,顧憐就放心了。”

蕭遲硯沒有問為什麽,靜靜坐著。

一直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縣令才姍姍來遲,似乎是被擾了覺,他一來就道:“顧家娘子,何事不能明日再說?”

縣令今年五十有三,生得很是精幹,這些年據說也為蘄州做了不少貢獻,尋常來看都還是個好官,但一涉及到白家、王家和宋家這三家的事情,就會開始裝聾作啞,只想草草了事。

此時縣令徑直到顧憐身前,似乎無奈,拍手道:“顧家娘子,本縣令平日裏忙的不得了啊!你這每天不是被人翻墻就是被人撬門,我那次不是事必親為,替你伸冤,就連前幾天你阿兄一大清早啊就拖了兩個死人來,我早飯還沒咽下肚裏還是給你辦了案子。”

“你說、你說你這,你這今日又是怎麽一個情況?怎麽還一下子死了五個人啊?”

縣令搖著頭,喋喋不休說了一大堆。

他有些老眼昏花,看清一旁的蕭遲硯時,還打量了兩眼。

說話間,另一波去找屍體的衙役已經回來了,縣令看清那五人的死相時忍不住抖了一下,又打量了兩下蕭遲硯,然後問道:“這五個都是你殺的?”

蕭遲硯點點頭,“他們想要強搶良家女子,難道不該殺?”

縣令撓了撓頭,遣人去請王員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他道:“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人,你就敢殺?”

“知道,王員外的人。”蕭遲硯皺起眉,“難道是他的人就不該殺?”

縣令欲言又止,半晌,舔了舔唇,低聲道:“我不知道你和顧憐什麽關系,但你這下算是把王員外得罪透了,你還是先想想怎麽給自己收屍吧!”

他自己家也是有女兒的,此時有些於心不忍,將蕭遲硯拉到一旁,對他道:“我也不是一個不分是非的官,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了,今日這個王員外的案子我斷不了!待到明日天亮,你和顧憐速速出城,指不定還能活下來,留在蘄州城硬扛,那你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蕭遲硯垂下眸,“誰都管不了他?”

“反正我管不了,我只是一個七品t縣令,再幹兩年就回鄉了,不想惹的一身騷。”

蕭遲硯將工部——他父親的令牌拿出來,“這個也不行?”

縣令目光在令牌上落了落,又看他一眼,然後背對著他開始反覆打量令牌的真假,過了好一會兒,才舉著令牌問道:“這、你怎麽會有這塊令牌?”

“我父親的,”蕭遲硯道:“我獨自遠行,父親不放心,便將副令牌交給我,讓我好行方便。”

雖說他的將軍令也能用,但到底他在蘄州的事情並沒有多少人知曉,不宜張揚。

至於工部的令牌,其實是母親長陽郡主給他的。

“你父親?”

縣令腦裏開始迅速琢磨起此事來,另一邊又遣人去請刺史,才將令牌還給蕭遲硯,作揖道:“下官眼拙,竟然認不出將軍,不過這王員外的妹妹是刺史夫人,恐怕他平日裏靠著這個身份沒少作威作福,不如將刺史一道請來?”

他早就看刺史不順眼,若能借此機會搓一搓刺史的銳氣,真是一箭雙雕。

蕭遲硯點點頭,末了囑咐他道:“顧憐不知我的身份,莫要聲張。”

“是是是,下官都知曉了,”縣令道:“您只管放心。”

他心裏忐忑不安,開始慶幸自己還不算太昏庸,不然一定沒有好果子吃了。

等到蕭遲硯出來,顧憐忙湊過去,雖說知道他一定沒事,但還是問道:“蕭大哥,縣令大人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蕭遲硯看向不遠處,道:“王員外來了。”

王員外來得急,路過那五個黑衣人的屍體時臉色白了一大截,然後徑直對縣令道:“這五人乃是我全心全力培養的護衛,怎麽就這麽不明不白死了,縣令您一定要還他們公道啊!”

他培養這幾個人的確花了很多銀子,就這麽死了,他咽不下這口氣!

王員外恨恨盯著蕭遲硯,恨不能將他立即千刀萬剮,“殺人就應該償命!你今日非得把命賠在這裏不可!”

話落,縣令將驚堂木重重一拍,“肅靜!”

這應該是王員外頭一次體會這種待遇,他眼睛睜大,嘜濡了半晌,還是閉上了嘴。

縣令將今晚之事重覆了一遍,然後問道:“王密,本縣令所說可是屬實啊?”

“大人,這都是汙蔑!”王員外振振有詞,“縣令大人,我王某在蘄州城這麽多年,為蘄州百姓做了多少事,您難道不知道?您難道寧願信他們二人的話,都不願意信草民的?”

縣令眉頭直皺,的確王員外這些年給縣裏捐了不少銀兩,他也拿了不少,但今日有更厲害的主子在這兒壓著,他可不敢再昧著良心做什麽。

“你這些年的確做了不少事,”王員外面上的得意還未揚起,便聽他繼續道:“但你平日裏做的一些混賬事也不少啊。”

縣令今日是打定了註意,寧可得罪刺史,也不能得罪蕭遲硯。

朝廷六部一體,誰知道蕭遲硯回京城會不會將蘄州的事提起來,到時候傳到吏部耳中,別說刺史了,就連他這個小小的縣令都得跟著遭殃。

聞言,王員外冷笑一聲,目光在顧憐身上停了停,然後道:“怎麽,縣令大人也愛美人?為了美人竟然連我都敢得罪?”

他也不裝了,搖著扇子道:“我妹夫是刺史,豈是你一個小小縣令可以得罪?”

“你在胡說什麽!”

話落,刺史匆匆趕到,面如白紙,幾乎站也站不穩,“好啊,王密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衙役早就和他說了蕭遲硯身份的事情,刺史著急也是情有可原。

這麽一副大陣仗,顧憐往蕭遲硯身後躲了躲。

“我今日才知曉你打著我的名號竟然在外作威作福!”刺史看了眼蕭遲硯,才繼續教訓王員外,“我已經給你妹妹休書一封,你們兄妹二人與我從今往後再無瓜葛!”

王員外還來不及說什麽,刺史就搶過一旁衙役的板子打在了他的嘴上,王員外痛呼一聲,滿嘴鮮血。

“你你你,”王員外指著他想罵他狼心狗肺,卻被他又打了一下,於是怒道:“你是什麽好東西?你每年吞我多少銀兩!你現在裝什麽裝!”

衙門裏霎時亂了起來。

刺史行監察之職,縣令有權處置王員外,卻無權處置他,蕭遲硯也不想將事情鬧太大,最後這樁案子以王員外仗打二十大板、關大牢三年結束。

想必這樁案明日在蘄州城內又必然引起一番風波。

在回去的路上,顧憐心不在焉的,她知道,一定是蕭遲硯動用了什麽特權,才讓縣令態度轉變如此之快。

她想起來自己從前和兄長來衙門時候的情景,心底對權勢越發渴望起來。

“蕭大哥,”顧憐仰頭望著他,道:“今日之事多謝你了,總是麻煩你,顧憐實在過意不去,蕭大哥,無以為報。”

蕭遲硯不知為何,在‘無以為報’這四個字落地後,腦海裏又想到了些不該想的東西。

他木著臉,盡量不要讓自己有什麽異常。

待到回了院子,蕭遲硯便徑直回屋了。

顧憐將顧鈺拍醒,和他說了今夜的事情,便也回了屋。

次日一早,顧憐是被顧鈺的聲音吵醒的。

“蕭大哥,教功夫一事能否再議一議?此事若還有下一回,顧鈺實在不願在一旁幫不上忙,拋開這些不談,我妹妹也只我一人護佑,我若會武,才可更好護住她。”

顧憐倒回被子裏,稍微清醒了一下,才出門洗漱。

見她出來,顧鈺也沒再繼續糾纏蕭遲硯,便去生火做早飯了。

蕭遲硯和顧憐對視一眼,見她面色紅潤,似乎恢覆的不錯,微微頷首,便當打過招呼。

他應當是剛練完功,渾身是汗,此時正要去打水洗漱。

砌墻的匠人還沒來,兩院之間依舊是打通的狀態。

等到蕭遲硯進了浴室,顧憐才收回目光。

她昨夜睡得不算沈,半夢半醒間竟然也想了許多事。

其中想的最多的,便是何時能俘獲蕭遲硯,何時能將那份權勢也拿來自己用一用……

顧憐擦好臉,將昨夜換下來的臟衣抱到浴室去洗,洗完後打算先晾在屋子裏。

敲門聲響起,是隔壁傳來的。

顧憐猶豫了一下,見蕭遲硯還在浴室,於是道:“蕭大哥,我替你開門。”

聽見女子的聲音,在門外風塵仆仆趕來的戴維霎時楞住了,和一旁的聞大夫大眼瞪小眼,最後一起望天。

門打開,見是顧憐,戴維一臉驚訝,他當時和將軍說隔壁有個大美人兒,將軍還不置可否,結果才多久的功夫,這人都住家裏來了!

顧憐不知他想的什麽,她沒見過此人,於是問道:“你們是?”

“我是將、是蕭大哥的遠方親戚,”戴維雖說年紀比蕭遲硯大,卻不敢稱是他的兄長,於是扯謊道:“我是他表弟!”

一旁的聞大夫默默翻了個白眼。

顧憐有些沈默地看著應當是有三十來歲的戴維,幹巴巴笑了一聲,並不放他進來,而是道:“勞煩你等一會兒,蕭大哥馬上就從浴室出來了。”

戴維點頭如搗蒜,“等得等得,多久都等得。”

他跟了蕭遲硯五年,第一次見他身邊有個女人,如何能不激動。

這邊,蕭遲硯方出來,便聽顧憐說他的表弟來了。

他想了想,自己和瑞王定王的幾個兒子並不熟,來者應當另有其人。

蕭遲硯打開門,見到門外站著的是一臉傻笑的戴維,“……”

“將軍,”戴維低聲道:“您可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這麽快就俘獲了美人芳心!”

蕭遲硯:“……”

他側身將兩人迎了進來,“墻塌了,你們註意些。”

戴維不知又想到了什麽,笑呵呵道:“明白,我都明白!”

末了還推了一把旁邊的聞大夫,“對吧?聞大夫。”

聞大夫:“……”

蕭遲硯:“……”

一直觀察著這邊的顧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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